法无尘(一一九)报应不爽
这回良善魂魄伤得可重了,毕竟遭「龙吻」不是一般损伤,不但在魂灵上留下烧灼印记,也让良善曾经施展的咒术开始土崩瓦解、逐渐消散,就比如:施展在纳兰将军伉儷身上的失忆咒。这天节气正好到了开春的「惊蛰」,一声惊雷乍响、纳兰婀娜怔愣着坐在羊皮褥子中间。她刚从午睡中惊醒,梦里,又是灵儿满月的那一幕,先是有个黄衣女子闯进来要带走灵儿,后来有位道长抱着灵儿的摇篮跳进摺叠空间里、消逝无踪,接下来,一道闪光充满眼前……这和她多年来的记忆不同,灵儿不是在满月前后就夭折了吗?奇怪的是,她觉得自己的记忆愈来愈縹緲、而梦境却愈来愈真实。
怀着忐忑的心,她把屡次丝毫不差的「梦境」说给了纳兰将军听。本以为会有乾燥温暖的大掌摸上头顶,对自己笑着说真是无稽之谈的夫君,这回却沉默了。纳兰将军用怪异难解的神情看着妻子,缓缓说道:「我也有同样的梦,而且我认得梦里那个道长,他是唯真子。」
「唯真子」这号人物,消声匿跡也刚好十八年了。几经访查,证实他在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点,正是清国的奉天,他在城里帮好几户人家批了八字、看过风水,突然有一天走在城里就不见踪影___算算大约的时间,跟纳兰灵满月的日子刚好能对上。
两夫妻在交换了各自脑海中浮现的亦真亦幻记忆之后,屋子里一片沉默。
「夫君,我们给灵儿捡个骨吧?」良久,纳兰婀娜开了口。虽然习俗上,只有成人的坟才有「捡骨」仪式,而且是在下葬七年至十年之间;但是,对于纳兰灵的生死之谜,若想开棺检查,只有用「捡骨」的名义才不致过于惊世骇俗了。
「也罢,就趁这个机会,让灵儿的骨骸迁进皇家园陵吧!」几经思考之后,纳兰峰同意了。虽然,他还是不太相信梦境,但是除了安妻子的心,也算为自己解一惑。
当那小小一抔黄土移开、小巧素简的棺木呈现在眾人眼前,不知情的仵作上前打开棺盖、正要整理棺内的骨骸时,却冒出一声惊呼:「咦?这什么?怎么是一段木头?」
早已被眼泪朦胧了视线的纳兰婀娜,赶紧用手绢儿一抹眼睛,抢上前去,映入眼帘的是一截包着锦绣襁褓的木桩子,躺在井然有序摆放着玩具的棺木中,哪有人骨遗骸?
「这…没有骨骸,这是个衣冠塚?」仵作满脸疑惑的问道:「将军大人,您确定是这座坟要捡骨?」
「夫君……」纳兰婀娜正要开口,却被纳兰峰用眼神制止了,他镇定的说:「可能年代久远,记错了。先把它復原吧!」
打从墓园回来之后,纳兰将军夫妇的心情激盪不已,一直难以平静。
纳兰将军开始用尽所有方法,四处查探唯真子的行跡,而将军夫人则是埋首于各类「道师人物志」书籍中,希望能从各大道师行跡描述中找到线索,能发现蛛丝马跡透露出当年的黄衣女子都好。
「灵儿还活着,只是失踪了。」这想法让纳兰将军夫妇又喜又悲,喜的是孩子没有夭折,悲的是失踪了十八年的孩子,不知流落何方?
「夫君,我们贴悬赏告示吧?」茫无头绪找了半个多月之后,纳兰婀娜对夫君提议道:「先不说明失踪者的身分,只说要找个十八、九岁的孤女,我们再细细排查?」
「也许她被人捡走以后,人家就当作是自己生养的,完全不透漏『孤女』的身分呢?毕竟,才满月的婴儿,什么也记不得,要隐瞒太容易了。」纳兰峰不同意出悬赏告示,那会让事情由暗转明,变得更复杂。
「那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啊?」纳兰夫人急了,从梦境以来累积的压力,就要让她崩溃。
「都已经过了十八年,又哪会在乎多这几个月?」纳兰峰也焦躁,但是他的理智仍在:「如果有缘,自然能再相见;否则就各自安好吧!」
当屋子里气氛沉闷下来之际,门外响起一声清脆的呼唤:「母亲,我可以进去吗?」纳兰萱开心嘹亮的嗓音,冲散了屋子里的沉闷。
「萱儿,有事吗?」纳兰夫人眨了眨眼睛、又吸了吸鼻子,匆匆揽镜自照,确定神色如常之后,才让小女儿进来。
「喔,父亲也在啊?父亲、母亲,天道学院的子灵姊姊邀请我去参加『枫城春游』,我可以去吗?」纳兰萱手里捧着一只粉红色的传声纸鹤,一蹦一跳进了屋,人还没站稳呢,嘴里已经连珠炮的说上一大串。
「从奉天到枫城,直线距离也有将近一千七百里,你要怎么去?这一来一回,就算坐灵力车,光路程就要走上个把月了。」纳兰夫人不太赞成的说道。
「子灵姊姊说了,只要父亲和母亲同意,她会来带我去、还送我回来。」纳兰萱开啟卖萌撒娇模式,说道:「额娘,人家可是道法师耶!随手一挥就能日行千里,带着我根本就是兜兜风而已,传声纸鹤说了,前后来回一共五日,我只要跟学校请假三天就行!」
「来回五日,为什么只请假三天?」纳兰将军随口问道。
「请假三天、加上清明休假两天嘛!」纳兰萱接得顺口,听着那口气,大概连包袱都打齐了,就准备出门呢!
「人家一个道法师,干嘛带着你这种啥都不会的半大萝卜头,不嫌累吗?」纳兰夫人嘴里唸着,心中突然有了触动___子灵道法师,听说出身育幼院,名字是「灵」……灵儿?
「好啦好啦,你去吧!临出门前跟我再说一声,我准备一点小礼物让你带着,别只空手去蹭人家的。」纳兰夫人几句话打发了纳兰萱,回头看了看丈夫,想知道他是不是也有些触动联想?可是纳兰峰恍无所觉,只是摆了摆手,说声还有事忙就离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