法无尘(九十七)无用即大用
回復咒的传承,完全是「师徒相传」。不像道法学院培育道法师,将道术衍生为各门学问、有系统的传授给学生,而且习道术者眾,从引气入体、凝聚灵力到各种法门诀窍,都有人鑽研,甚而着书立说,成百花齐放的各种学问;回復咒的心法,一直都是不传之密,形诸文字的不但稀少、而且还不完整___这也是回復师的名气、拥躉信眾赶不及道法师的一大原因。对于一件事,保有它的神祕性可以吸引人去好奇探究,但是太过隐蔽,却又会阻绝人们「知」的传播,因为已经隐蔽到完全陌生了,就只剩下恐惧。道法师与回復师,就是一个懂得维持神秘性,却又自有一圈「小眾」,而另一个却太过隐蔽,近乎孤芳自赏。像子灵这样,初学回復咒是由智慧大师啟蒙、后来又曾经如云指导的,实在是个特例。再加上她本身具有道法师的修行经歷,所以子灵才能举一反三,在回復咒中另闢蹊径,创出「防御符纸」这类术法。
现在,子灵跟着阿扬的手法尝试解开防御阵的灵力线,她又有了新发现:这是与智慧、如云所教、同源却不同用的另一种新手法。
「原来,回復咒拆解灵力线的时候,除了拆开时间线上的灵力结,还可以把空间灵力结截断、让时间和空间分属在不同维度……咦,这是什么意思?」子灵自言自语着,最后发出了一声疑问,明显是在问石臼老人。
「把灵力结塞进不同维度,就跟你作空间摺叠术类似的概念嘛!」石臼笑了笑,语气轻快的回答道。
「空间折叠……那,这一段灵力结应该这样转、而不是你现在的拆法!」子灵说着,两手腕巧妙的一转一翻,就听到空气间传来细微的「啵啵」声,像极远处有连环鞭炮炸开来似的,那防御结界散开了一个洞!而且,那洞眼从芥子丁点大开始扩散,逐渐由铜钱大小,开散到箩筐大小,才慢慢止住。
这扩散的时间不过十息之间,「啵啵」声虽然不断,但也不致惹人心烦,只是,在场所有人都楞楞看着子灵……
「喂,这可是你自己设计的防御结界耶,你就这样把它破坏掉了?」子清心里吶喊着。
「惨了,想要尽早收工回去的计画毁了,这下子又要羈留在天水城不知道多久?」子元心里哀号着。
「这小姑娘真是修习回復咒的绝佳资质,不但一点就透,还能举一反三哪?妙极,妙极!」石臼满是激赏的看着子灵,心里开始其他盘算。
「哇!子灵姊姊你好厉害!快告诉我、你是怎么弄的?为什么我拆到后面却打了死结?」阿扬倒是一点儿也不隐藏,羡慕崇拜的话语劈哩啪啦从嘴里倒了出来,也带出了他其实「解不开」的状态,这让不懂回復咒的子清和子元,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___幸好,不是随便什么修炼过回復咒的人都能拆解这防御结界,表示它对绝大部分的人而言,还是管用的。
「你的真气不足,没有足够支撑的灵力,最后那一下子、当然做不到。」石臼老人在阿扬身后递出一句:「今天起,不准出去混了,每天乖乖打坐运气三十六周天,先练上一个月再说。」
这场沙漠里的试验,就在三个年轻人与石臼老人热烈专注的讨论、以及一个十来岁少年垂头丧气地縋在身后作结。
儘管中原大陆上人心浮动、各方势力割据、大部分国家的王廷为丧失掌控权而急如热锅蚂蚁,道法地球依旧轮转不歇,日星与月星每天轮流升起落下,万物随节气生长蓬勃。时序已过大暑,转眼就要迎来秋分,田地里的各种作物像被施了咒般、纍纍的果实争着成熟,而顶着艳阳努力收成的,除了农人,还有牧者。
沙漠边缘水草丰美之地,除了成群牛羊低头吃草之外,另外有一区区被围起来的草场,牧人开着改良过的灵力车,那车头装有一排锋利的放大版剃刀,正在草地上缓缓走着,车头刀锋过处,长到人膝盖处的青翠牧草一排排整齐倒下。
「感谢长生天保佑,今年的牧草长得真好,看起来秋末之前还能再收一次草,今年冬天、牲口一定不会捱饿了。」汉人装束的男子对着身边东珠编发、锦袍短靴、身上配着九环大刀的蒙古贵族寒暄着。
「司空大师找我出来,不会只为的参观牧民割草吧?」那蒙古贵族不怒自威的双目一凝,眼光像是能把身旁的九袋回復宗师司空穿透。
「国师洞察世事,真爽快人。我今天把您约出来,为的还是天下大势。」司空被那锐利如刀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,不禁感到怏怏,有多久了?他不曾接到如此锋利具威胁的眼神,这国师到底是何方神圣?
「嗯,你们这些回復师跟道法师串联起来,在中原大陆上搅风搅雨,还真挺烦人的。」国师御虚懒得跟对方兜圈子,直接一句话揭破现今状态的始作俑者。
「也不能说我们在搅风搅雨……其实这要先怪那些王族不争气,除了一味徵税要人,丝毫不为百姓民生着想,我们这是看不惯那些作威作福的王廷……」司空在御虚的逼视下,声音愈来愈弱,到最后竟然只能低下眼睛、不敢直视国师,他感觉有一道强大的威压让自己把话卡在嗓子里,再吐不出一丝声音。
其实,司空大师遇上的可不是一般人,那是魔龙御虚。牠幻化人形,兼掌数国国师之位,可说真正的「游戏人间」___玩弄各国政要于股掌之间。这两个月来,为了「暴民蜂起」、「抗税拒役」,御虚可没少被国王们召唤徵询,忙得牠心头火起,若不是为了等待收集将要圆满的「悟」,他早就撂挑子、不干了。现在眼前遇着一个闹事的「原主儿」,牠当然要用点小手段、就算不能弄残了对方,整一整、出口恶气也好。
「别跟我扯犊子,说吧,想要我做什么?」御虚整整「压」了司空二十息之久,几乎把周围压成了真空状态,牠满意地看着司空胀红了脸、手足无措的失态模样,才像施捨般,高傲冷淡地收回威压,从齿缝里吐出一句话。
「嗯,只是……只是想请国师出面响应我们提出的主张:安定民生、保障教育、还政于民。」司空暗暗擦了把汗,两手交握试图压下自脚底后背传来的怯意。
「如果我不答应呢?」御虚国师似笑笑,不怀好意地瞄了眼前突然缩小老大截的人一眼。
「您也是道法师,咱们这是顺应天道,应、应该……不会不同意吧?」司空讲得结结巴巴,原本的自信完全不见,他心里暗想,回去以后一定要查查这御虚国师是什么来头?怎么会如此强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