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.21 觉醒

    雷亚闪过一个个向他袭来的孩子们。
    虽说在场的所有孩子，全身上下都布满了黑斑，但脸尚未被全部覆盖，雷亚可以看出，他们并还没有完全蜕化成狄蒙。
    或许还有转圜的馀地，只要……
    雷亚边防御边看向坐在绿色石板上时不时哼着歌的艾歌，心里默默下定决心。
    解决掉她就行！
    雷亚跳起向后翻躲过攻击的同时，抽出掛在右侧大腿上的匕首，看准目标，用力甩出去。
    说时迟，那时快，飞出去的匕首被他处飞来小石子，打偏原有的方向，反而朝雷亚快速射了过来。
    雷亚反应不及，眼看就要刺入他的眼睛时，一片漆黑如同布幕般从两侧罩住自己，挡掉飞来的匕首。
    腰部一环抱，黑色翼肢迅速包裹两人滚了几圈。
    停下后，伊利尔张开翼肢，询问怀中的雷亚是否无恙，「没事吧？」
    「没事」雷亚话没说完，突然抱住伊利尔往旁边扑，躲过向他们袭来的漆黑利爪，同时伊利尔翼肢一张，挥向朝他们袭来的狄蒙腹部，又是一隻被无情拍飞的孩子。
    此时，身后传来罗森的呼喊声：「喂！你们没事吧？」
    两人同时转头看向身后，看见罗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。
    伊利尔看着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老朋友，疑惑地问：「你怎么来了？」
    「哈…你…哈哈……你还好意思说…哈…中途不知道跑去哪里，现在会场可说是…哈…一团乱……」罗森双手放在膝上，微蹲喘气地说。
    罗森想继续说下去，但狄蒙一个又一个接续攻上来，让伊利尔不得不又用翼肢扫了一圈又一圈，清空在场周围围住他们的一群狄蒙。
    「等一下再说。」伊利尔看着重新聚集起来的狄蒙，嘴角微微上扬严肃地说，「能干架吧？」
    「嘿~兄弟，好久没看到你这么有干劲了。」罗森一边捲起袖管，拿出藏在西装下的两把手枪，开心地一边说，「那有甚么问题，我随时奉陪！」
    伊利尔向罗森点点头，并且说：「我已经联络罗萨德他们支援了，再撑一下。」
    话刚说完，天空传来阵阵巨大的螺旋桨声响。
    「说人人就到了。」伊利尔抬头看向朝自己这边飞来的小型飞行器，嘴角微微上扬地说。
    飞行器下方掛着一条绳梯，罗萨德一手抓住绳梯一手拿衝锋枪，精准一一射杀环绕在雷亚一行人周围的狄蒙。
    罗萨德迅速从绳梯上跳下以后，飞行器也在附近空地上下降停靠，尤里从机舱内首先下来，出乎人意料，这次行动没想到莫拉也跟了上来。
    「莫拉，你怎么也来了？」雷亚走上前，紧皱眉头地说。
    「怎么？不欢迎我？」
    「太危险。」雷亚一脸不赞同地说。
    「嘿，我好歹曾经也是个军医，自保能力我还是有。」莫拉豪气地用力拍了拍雷亚的肩膀，并且说，「别太担心了。」
    雷亚表面上依旧是个臭脸，但也没再多说些什么，直接走向前挡在莫拉的前面，准备下一轮的进攻。
    「等一下，雷亚。」此时尤里突然开口说，「让我们打前锋吧，你和伊利尔赶紧去把大boss拿下。」尤里爽快地向雷亚比出大拇指。
    「不行。」雷亚也很俐落地反驳。
    「让我们来吧，雷亚。」罗萨德异于常人的冷静地说，「教团的研究团队新出了麻醉强化剂。我们的枪枝里的子弹，全换成了含有麻醉剂的注射弹，对那些发病中的孩子们造成的伤害比较少。」
    「经过上次你无预警发病后，为了迅速控制住行动，特意请研究团队专门研究出来。」莫拉补充到，「原本是想，要是之后你的病情再次发作，就用强化的麻醉剂，让你暂时失去行动能力。没想到这次竟然派上用场了。」
    眼看又有一批狄蒙即将再次包围，罗森赶紧插话打断雷亚的沉思，「好了，别再磨蹭了，再磨蹭下去，我们就要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。」
    尤里、莫拉和罗萨德各就各位，举枪开始疯狂扫射。
    「赶快去吧！把娜莉和那群失踪的孩子们全都救回来！」莫拉一边扫射一边大喊说。
    雷亚停顿几秒后向伙伴们点点头，转身衝向不远处依旧悠然坐在绿色石板上，哼着歌的艾歌。
    双手迅速佈满黑斑，转瞬间漆黑双刃显现，朝艾歌袭去。
    瞬间，艾歌背后张开和伊利尔的翼肢相似的黑色翅膀，包裹自身，挡住雷亚的攻击。
    雷亚双脚併拢一踏，在空中翻了个后空翻后，双脚一踩树干又用力一踏，再次衝向艾歌攻击。
    鏗鏘——
    如同金属般的撞击响彻云霄。
    诺斯一手漆黑的利爪抓住雷亚的利刃，他血红的双瞳直盯雷亚深邃如墨的双眼。
    雷亚在一边与诺斯打得火热，伊利尔和罗森这边反而意外聊起天来。
    「会场那里发生了甚么事？」伊利尔一边警戒四周，把零星的狄蒙一隻隻扫飞于天际，一边问说。
    罗森一边开枪一边说：「说明会开到一半，突然不知从哪来的一群狄蒙袭击会场，在场的所有人想逃，但出口全被第七区护卫给堵住，说是为了保护我们，不让我们随意离开会场。我就说…这分明是场陷阱！」
    「第七区上层想把会场所有人当人质？」伊利尔脸色瞬间拉下脸来。
    罗森又扫射一波后，忿忿不平地说，「难道不是吗？」
    「你们有被咬吗？」
    「没有。」罗森遥遥头接续说，「说也奇怪，那群狄蒙只是把出席会场的人困在会议厅大楼后，就没再动作，只是绕着大楼来回走动。要不是第一时间趁乱偷溜出来，我也要被困在大楼出不来了。」
    伊利尔若有所思看向雷亚和诺斯廝杀，喃喃自语地说：「他们…到底想做什么……」
    「别来妨碍我！」雷亚一边挥向诺斯，一边大吼。
    诺斯没回应，依旧挡掉雷亚朝向艾歌的攻击。
    「难道是因为『艾歌』吗？」雷亚朝诺斯的脸划去，「醒醒吧！她已经不是你的妹妹了！」
    「我知道。」沉默已久的诺斯终于开口，因为一丝的迟疑，右脸颊上一条血丝划过。
    他抬头看向雷亚，一脸苦笑地说：「艾歌是我的亲妹妹，我怎么会认不出她？」
    「既然你知道了，为甚么还要帮她？」雷亚一踏，再次向前进攻，只不过这次目标换成诺斯，一边砍去一边说，「就为了赎罪？」
    「不。」诺斯两爪抓住雷亚双刃，露出比笑还难看的神情说，「我大概是想找个…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吧……」
    「雷亚！后面！」
    伊利尔突如其的大喊，惊动正与诺斯缠斗的雷亚，他惊觉向身后一看，只见艾歌快速朝向自己挥砍过来。
    双刃为了阻挡诺斯的攻击，雷亚没办法及时闪躲，背后硬生生被砍了一刀。
    鲜血喷溅，翠绿的石板，地面盘据的巨大树根，向上伸展的枝叶，此时此刻，沾满斑点飞溅的血渍。
    同一瞬间，不知从哪出现的无数粗壮枝条，快速朝向艾歌的攻击。
    艾歌不得不放弃再次攻击，往高处飞升。
    粗壮枝条纷纷撤回攻击，朝向坠落的雷亚伸去接住。
    艾歌看见此情景，心头怒火中烧，愤恨地朝向身后的大树大声咆哮：「连你也要插手人类之事吗？盖亚！」
    然而从参天大树延伸出来的粗壮枝条，并没有停止动作，无数枝条依旧一条条捲起昏厥过去的雷亚。
    艾歌飞到雷亚的上方，打算一一砍掉缠在雷亚身上的枝条。
    然而并不如愿。
    无数枝树根从地下窜起，纷纷刺向艾歌，外加伊利尔为了保护雷亚前来搅局，使得艾歌不得不一一退让。
    眼看雷亚在盖亚的协助下逃走，艾歌愤怒地朝天空唱吟一际高鸣。
    无数隻狄蒙朝四面八方窜起，疯狂朝中央大树干攻击。
    大树并没有因为本体被攻击而停止动作，反而加快速度把雷亚包裹更紧实，并且往下带入地面。
    艾歌因愤怒而忽略其他，孰不知身后的地面以缓缓拢起，瞬息之间，笔直而锐利的尖端，快速刺向艾歌的心脏。
    艾歌转身看见袭来的树根已经来不及了。
    鲜血直流从胸口逐渐扩散，渲染一圈又一圈的红色雪绒花在纯白的小洋装上。
    艾歌瞪大双眼，小小的双手紧抱身体过于壮硕的身躯，
    那是躺在自己胸口已无声息的…
    「…诺斯……」
    雷亚的意识再次陷入黑暗中，如此熟悉的场景，让雷亚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又在作梦？
    白光乍现，带着柔和的光彩。
    雷亚警戒地看向突然闪现的光球，此时空灵般的声线从四面八方响起，她说：
    「不用害怕，我是这棵树的意志，你们人类称我为生命之树。」
    「我…我是……」雷亚不之为何自己开始结巴起来。
    「我知道。」
    雷亚能感觉到脸颊被温柔地轻抚着，接着又听见那空灵的声音继续说，「我们在很久以前就见过面了。」
    「很久…以前？」雷亚疑惑地问。
    「是的。」
    雷亚虽然看不出对方的形象，但能听出她很开心，并且温柔地说：「想不起来不要紧，只要记得这里的光芒不要消失就行了。」
    此时雷亚的胸口感到阵阵暖意。
    不待雷亚提问，她便自行回答：「我的出现，是受母亲盖亚之託，协助你完成你的祈愿。」
    「我的…祈愿？」雷亚一边说着，一边看着柔和的光点渐渐扩散，光圈形成人形的模样。
    「你不是想救娜莉和那群孩子们？」泛着光圈的人形形体，看不出面部神情但能感觉出她面容温和地说。
    「是！」雷亚坚定地回答。
    「那就咏唱吧，你的歌声能帮助那群孩子们。」
    「但…我不知道要怎么…怎么……」雷亚无助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，口中喃喃自语。
    她笑而不答，只是举起手来，手指轻触在雷亚的眉间，并且说：「答案你很清楚，你只须要想起来。只愿你能用心倾听。」
    雷亚缓缓闭起双眼……
    逝去的记忆在雷亚的脑中一幕幕快速闪过。
    快速闪过的画面停在最深也最黑暗的记忆。
    曾经有个大男孩与小女孩被迫关在一座高高的塔中，不管他们怎么呼喊，就是没有人来救他们。
    每天被关在漆黑的塔里，只有晚上的明月，透过小小的窗口，能给予他们睽违已久的温暖。
    小女孩受不了这样的疼痛与折磨，因而大肆喧闹。
    大男孩为了安抚因疼痛而不断哭泣的小女孩，于是他唱出古老的歌谣，想藉此吸引小女孩的注意。
    小女孩果然停止哭声，原本躺在地上捲曲的身体，慢慢放松下来。
    小女孩缓缓起身并且两眼发光地看大男孩，兴奋地说：「哥哥好厉害！这首歌叫什么？」
    「这首歌是流传于我们故乡的古童谣，歌名是什么已经没有人知道了。」小男孩轻轻地说。
    「好可惜啊……」小女孩失望地说。
    「想学吗？」大男孩歪着头问说。
    小女孩摇摇头，脸上充满笑意地说：「还是哥哥唱给我听吧！我喜欢听哥哥唱。」
    小女孩吃力地撑起身子更靠近大男孩的身旁，并且将双臂趴在大男孩的大腿上，一脸满足地说：
    「我觉得哥哥的歌声好神奇啊！听着听着，身上的疼痛完全都不见了，而且还有一种让人完全放松的安全感。」
    大男孩伸手轻抚小女孩的头，笑笑地说：「哪有这么夸张。」
    「是真的！」小女孩抬起头看向大男孩，鼓起双颊不服气地说。
    「既然你这么喜欢听，那我就常唱给你听好不好？」
    「真的吗！」小女还兴奋地说。
    「那当然，但前提是你不能再哭了喔！」大男孩笑笑地说。
    小女孩满脸笑容，用力点头。
    熟悉的歌谣再次响起，回盪在雷亚的脑中。
    当意识再度模糊，零散的记忆碎片快速在雷亚的脑中闪过。
    然后再次停在他最不想看到记忆画面……
    大男孩长成少年，扭曲的表情留在原本天真善良的少年脸上，手握利刃刺穿全身已因病毒產生突变的女孩。
    女孩脸上安详的笑容与少年扭曲的表情產生强烈的对比。
    痛苦与愤怒的泪水，随着歌声扬起，不间断地顺着脸颊留下于乾枯的地面，一直到生命的终结，也无法停止少年的痛苦与愤怒。
    雷亚知道，支撑他走到现在，无疑全都是因对人们的憎恨以及对这世间的愤怒。
    但自从遇到伊利尔、莫拉、艾普森和其他罗莱教团的成员后，雷亚感觉到内心有什么东西开始渐渐崩解。
    在遇到和自己有相同处境的杰克和娜莉后，雷亚更能感觉到自己内心的变化。
    经歷这么多事情，发现这么多的秘密，或许支撑雷亚走到现今的自己，其实不是愤怒。
    而是他灵魂深处最熟悉、最了解的情感。
    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样东西。
    存活在每个人的胸口中，这也是生命之树想要告诉他的歌声里有的一样东西──
    那便是「爱」。
    再次张开双眼，眼前亮眼的光芒指引着方向，这次雷亚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