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个晚安｜之六

    『嗨。』后来还是对方的讯息先跳出来。
    江芃颖觉得有些好笑，两人明明就在一旁，却又各自捧着手机传讯息。
    聊天室上方有时间，从五分鐘开始倒数着，江芃颖也配合得打了个招呼后，两人便都没有再传讯息。
    她偷偷瞄向旁边也始终盯着萤幕的人，双手的大拇指悬在键盘的位置上没有下落，似乎也犹豫着该说什么。时间继续一分一秒的流逝，她本来想乾脆继续一镜到底，装着问他彼此需不需要交换联络方式。
    结果他还是比他先一步输入了讯息。
    『今晚月色很美。』
    她看到讯息时顿了一拍。
    这句告白已经太隐晦却又太直白，以至于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。
    『那天传月亮的照片给你，其实就想说的。』见她没有立刻回应，对方抓着空隙又传来了几则讯息。
    『但是没敢。』
    『后来几次都没敢。每天都想、每天都不敢。』
    『后来想想，可能是一种练习。』
    聊天室正上方的时间已经倒数至一分鐘内。
    她看见他抬起手，再放下来的时候传送了一张照片。
    「谢谢你愿意出来，一起看一次月亮。」
    聊天室几乎只有常之弈的讯息，江芃颖想传些什么，手指却动不起来，她还是没有想好。
    十、九、八……见她还是没有输入讯息的样子，常之弈放下手机，长吁一口气，似乎也在为了结束一切做准备。
    然后时间归零。倒数结束了，聊天室也随之消失，什么都没有留下。
    她想了想，开始有些焦急，不知道怎么回应才能好好的表达她的感觉、才能不愧对他的这份隆重和体贴。她不想要用太浅白的回答来开始他们的关係，那样显得她的心意比起他的太过普通、显得他太过普通了。
    『有没有、值不值得、愿不愿意想要继续和对方走下去？』许芯依的话却刚好在这时不偏不倚的从回忆中浮现。
    江芃颖这时才釐清自己的答案，也拍了一张月亮，点开平时和蓝猫先生的聊天室，也把照片发送过去。
    「以后也一起看月亮吧。」她还在后面加了个微笑的符号，其实只是想掩饰自己的紧张和害羞。
    常之弈听手机震动的提示音，立刻点开来，看完后第一时间望向她，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一样，对她缓缓舒展开笑容。
    「好。」他对她说。
    彼此确认心意后，江芃颖也和他一样，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，开啟了玩笑，「那我们要交换联络方式吗？」
    和刚才同样的回答，常之弈笑得更明显了一点。
    「啊！」江芃颖自然而然滑开手机，然后才注意到时间，顾不上其他的惊呼，「等等，我还得要去赶末班车。」
    她惊慌地看向常之弈，害得他也跟着错愕了下，随即才冷静下来，「要……送你回家吗？」他很努力想要让自己的提议听起来君子翩翩，而不是操之过急。
    「你有开车……？」
    「嗯，本来就没有打算喝酒，自己开车比较方便。」
    然后江芃颖才比较松了口气，却又小心翼翼，「可是这样又要麻烦你……」
    常之弈听了只是笑笑，没有再说什么，他却有自信江芃颖会意识到他前不久说过的话。
    果不其然，她看着他的笑容，然后抬起了她原本因为不好意思而低垂的头，举起手中那杯始终没喝的红酒，邀他碰杯。
    又是一声清脆，这次他们终于真正的乾杯了。
    他们简单收拾了下，然后慢慢开始走回酒店。
    常之弈将喝完的汽水压扁，减少了体积后刚好可以将自己的酒杯和那罐红酒一手掌握。
    少了一个杯子的江芃颖手上就空得许多，看着他靠近自己身侧空着的那隻手，也可以用握着杯子的那隻手拉着裙摆，一边注意着握紧杯子以防掉落。
    后来在走下坡地时，她就没有放开常之弈那隻牵着她、方便她走得平稳的手，直到他们慢悠悠在远处见人潮消散得差不多，他领着她进了酒店还了杯子之后。
    他和认识的服务生寒暄了下，对方也识趣得没有调侃太多，两人交换了个眼神，他就又带着她离开，走向自己的车。
    常之弈有些笨拙的为她开门，她也有些尷尬的接受，一上车不知道说什么合适，江芃颖便怕对方不知道、急忙想要报上送到哪里就可以。「那个、送我到那里就好，你知道……」
    「我知道，送你到上次那里。」却和常之弈的话撞在一起。
    两人说完后不约而同对上视线，又赶忙别过头。
    又回到了最初见到常之弈的那种尷尬，江芃颖想。
    但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……是笨拙的曖昧呀。
    短暂的寂静之后，江芃颖俏皮的问能不能打开音乐，想当然尔不会得到拒绝的答覆。
    他们依旧不热衷于聊天，江芃颖静静的听着音乐，偶尔跟着摆动身体，没多就还是没忍住在车程中睡着了。
    后来是常之弈把她唤醒，和她说到了、早点休息。
    江芃颖迷迷糊糊醒来，清醒了点拿着自己的东西就要走，常之弈赶在她下车之前匆忙开口，「到家传个讯息好吗？」确定对方听见了回过头后才继续说，「晚了，确定你到家我再走。」
    江芃颖听完才反应过来，这里是上次和常之弈散步约会完后，她要他在附近放他下来的地方，离她家还有点距离。
    她的脑袋又转了转，才发现对方提前她想了好几步的体贴又绅士的保护着她——记得上次分开的地点、为她保有住家隐私，却又要确认她安全了才放心离开。
    这样醒来，却好像更醉，她难得露出毫不遮掩的笑容，甜甜得说了好、谢谢，然后迈开有些不稳的步伐就要离开。
    「那个——」他却又叫住她，而她很快反应过来，回过身来偏着头、满眼单纯的望向他，「晚安。」他其实只是想亲口说一声，把长久以来的文字转为声音。
    「嗯！晚安。」瞇着眼睛，像个小孩子。
    江芃颖走了几步没完全远去，又想起什么似的折返，敲敲常之弈车窗，等到他摇下来后晃了晃手中从刚刚就一直被自己抱着的红酒，「你不喝酒，我就带走啦！下次——请你吃饭！」说完又逕自离开。
    常之弈无奈的笑了笑，本来就是要给她的。
    没多久，手机传来震动，收到江芃颖传来到家的讯息，常之弈才重新发动引擎扬长而去。
    乘着一抹浓浓的月色。
    「晚安。」他又用讯息发了一次。